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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夜色之暮

第一章:夜色之暮

“本市由于此次较强冷锋过境的影响,预计今天及未来数天内会出现强风、降雨等现象,请大家注意。同时秋季临近,请大家注意保暖……”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员穿着黑色西装,对着镜头露出绅士的微笑。

蓝希躺在沙发上,一只手臂放在额头上,把双眼遮在阴影里。

还有几天暑假就要结束了,蓝希坐起来,拿起遥控器,把电视里愉快的男性声音从安静的大厅中剔除,然后静静地坐着,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涌出的空虚将自己的缓缓包围,慢慢同化为虚无。

一抹夕光从窗外而来,擦过蓝希的眼睛。

已经是黄昏了吗,蓝希看向窗外,天边盈满了茜色的云霞。

去外面散步吧,整个暑假一直待在家里,精神都快闷出毛病了,蓝希伸了个懒腰,擦了擦眼角因困倦而挤出来的泪水。

蓝希是个孤儿,虽然后来被一对夫妇收养,但不久那对夫妇就离婚了,最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,在这个苍白的世界中。没有任何经济支持的他为了活下去,曾为饭店洗过碗,为酒厂搬运过酒瓶。刚上初中二年级的他,正应被世界小心的温暖着,却每天背负着孤独与痛苦,艰难地生存着,直到后来因为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小说,成为了一名小说家后,生活才稳定下来。

夕阳很灿烂,偶尔有一两朵云从太阳底下飘过,也因为承受不住那炽热的温度而迅速逃开,整片天空都在大声说着“我很好”,完全看不出一点要下雨的样子。

蓝希感受着还有些热度的空气,心中对天气预报越来越失望,叹了一口气,这年头连天气预报都不能相信了。

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,路两旁深绿色的草丛反射着夕阳橘红的光辉,在风中起起伏伏,空旷的黑色柏油路上看不见一道人影,延伸着到视线尽头。

蓝希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前方的影子,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落在黑暗中,那就像永远到不了尽头的黑暗,无论逃到哪都永远紧跟着自己的黑暗。

真无聊,蓝希眯了一下眼,把这种经常冒出来的奇怪念头扔进“回收站”。

蓝希双手负在头后,目光看着向后移动的路面,心中想着怎么在高二新的班级交到朋友。

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故意的,每次调位,蓝希的座位总是在教室墙角,这让蓝希本来就缺失的存在感变得无限接近于零,再加上蓝希沉默少言的性格,导致他的高一同学和老师都没有几个记住他名字的。

天色忽然暗了下来,天地间涌出的昏暗把蓝希低着的头托起来,蓝希扭头看向看向西边,依然灿丽的天空像一副完美的国画。

奇怪,太阳还没下去就黑天了?蓝希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,然后在下一瞬间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听那个笑眯眯的播音员的话,乖乖待在家里。

东半边天空布满阴沉凝重的黑云,来自远方的黑色云层像一窝霸道蛮横的蚂蚁,疯狂的咬噬着淡青色的天空,飞快地从蓝希头顶爬过,将那轮红色的太阳也淹没在黑潮中。那黑色的天幕,让蓝希怀疑是不是已经到夜里了。

一滴雨从过度饱和的黑云中掉下,落到蓝希脸上,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到柏油路上。

「惨了……」一阵狂风夹杂着冷气卷来,蓝希苦着脸,小声自语。

天幕像恶魔的眼瞳般漆黑,像是从深渊中冲出来的冷风疯狂的享受着自由,天地间已如夜色,狂乱的雨声与狂风起舞。

十分钟后。

「呼呼……」这是什么情况?人类要灭绝了?还是地球终于要毁灭了?蓝希大口喘着气,用尽全力迈着麻木酸痛的双腿向家的方向跑去。

狂暴的大雨从天幕倾斜而下,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暴虐,蓝希裸露在雨中的皮肤仿佛在被无数蚂蚁的大颚刺咬,身体的温度也被冰冷的大风带去,一种熟悉的无助感从心底如蒸汽般腾起。

蓝希咬紧牙,不管从全身各处涌出的酸痛,在雨中奔跑着。

「别再跑了,停下吧。」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蓝希脑海响起。

不跑?那你出来在这里淋一个晚上试试,第二天就拿你当早饭了。蓝希心想。

「你要去哪?」冷淡的声音继续说。

当然是回家了,不然还能去哪?蓝希疲惫的步伐慢了起来。

「那地方不是你家,你早就没有家了。」

我知道,用不着你提醒我,蓝希努力维持慢下来的步伐。

「……那你为什么还活着,死去不就好了吗?」

你要是不想活的话就从此闭嘴,我就当你死了,蓝希在心中恶狠狠的说,一边努力迈着几乎走不动的双腿。

「已经可以了吧,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中度过了这么长时间,还是憎恶着它,还需要在这种世界中努力活下去吗?」冷淡的声音仍然冷淡,从蓝希的脑海传到空洞的心中。

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,蓝希停下来,大口的喘息着。

黑色,黑色,都是黑色,蓝希望向四周,这个世界还是一点没变。

「跟我走吧。」冷淡的声音中没有一丝诱惑,却紧紧地拽住了蓝希干枯的灵魂。

眼眸渐渐黯淡,蓝希没有回答心里的声音,静默地伫立在暴雨里。

一道闪电惊亮昏黑的天地,紧接着雄浑的雷声在天际轰鸣而起,把恍惚中的蓝希吓了一跳。

「啊!」同时一声并不尖锐的尖叫从蓝希前方传来。

蓝希有些吃惊,模糊地看到前面路边上还蹲坐着一个人,是因为昏昏暗暗的,刚才没注意到吗。不过这种天气还有人会待在外面?而且还坐在路边?太奇怪了吧……

蓝希犹豫了一下,决定上前去看一下。蓝希并不担心遇到了什么非人类生物,反正对他来说都差不多。

突然,路灯亮了,泛着白色光晕的灯光照亮了雨夜,雨滴被风从光下吹过,留下飘逸的划痕。

有些被突然的光明闪到,蓝希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住眼睛。这条路上的路灯都是六点半亮的,那就说明现在已经是晚上了。

都已经这么晚了,蓝希叹一口气,把扬起的手臂放下,目光向前看去,但就在下一瞬间,蓝希就像被剥离了时间一样,除了微微颤动的眼瞳,身体突兀地静止了。

路灯下坐着一个少女,少女穿着像魔法师一样的长袍,如清晨天空般虚幻的淡蓝色长发沿白皙的颈边从头袍中露出,没有任何文字有资格赞美的小脸正仰着,惊惧的青色眼瞳看着视线另一方的少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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